日期：2025-07-01 16:36:00
【造访石角“中英街”】
□李廷赋
一
一条二百米长、十米宽的街道，一头在广东，一头在广西，这街在廉江石角镇。人们把它称作“中英街”。这样的街在石角镇共有三条，最中心这条，南面的门牌写着广东省廉江市石角镇，北面写着广西陆川县古城镇盘龙村委会；街上有个普通饭店，却命名为“两广大酒店”，经营广东菜式，备有广西人喜爱的辣椒等配料。
饭店上面是石角镇居委会。这居委会除了管理镇的居民，还管理与广西相邻的七条村庄。居委会梁书记在这块特殊的地方，被当地人戏称为“董建华”。
从当地人口中知道，这里自古就是两广交界地带，“中英街”却是1965年以后才形成的。当时，由于建鹤地水库，石角镇区搬到这里。广西那边，也有移民迁到这里，与石角人隔街居住。长期以来，大家和睦相处，已不分“东西”。隔省邻居常在这“中英街”下棋，楚河在广东，汉界在广西，横车跃马战到天昏地暗。两省的菜贩都在这街上卖菜，遇广东的工商人员来收费就往北移，往广西的工商人员来收费就往南移。人们说这是中英街的“跳蚤市场”。后来两边一合计，干脆让广西那边多收一些费，“跳蚤”才不再跳来跳去。
展开剩余75%街两边的人，互相打招呼都可以毫不费力，但打电话要拨长途。我们听说有这样一对兄弟，兄装广东电话，弟装广西电话，他们经常与遥远的朋友“煲电话粥”，却不敢打电话给隔壁的兄弟。为了解决这个问题，不少人干脆装两台电话，一台打广东的，一台打广西的。两台电话“各司其职”，打遍湛江、玉林的每一个角落都不用拨区号。这地方给做生意的人提供不少便利条件。钟先生住在南边，但在北边开一个卡拉ok厅，搞得红红火火。因为两边消费者都靠那帮人，而北边的收费少些，并且离古城比较远，很少有人来检查。他乐于利用那块地皮。
二
石角有三万多移民，其中镇区四千多人全是移民，石角毗邻的广西盘龙也有一千多移民。那是比较穷的地方，瓦屋比楼房多，瓦屋门前有柱子，街道还没有硬底化。那里有优惠政策，每度电只需0·5元，但我们走在“中英街”上，看见的街灯很少。偶尔有，也是在上面加个旧灯罩，用没有剥皮也并不直的木条吊起来，大概隔十米才有一个，所以街道显得昏暗。我们在盘龙没有看见发廊，只见一间大屋子，中间摆两排磨得光滑的木椅，一边堆放杂物，一边挂镜子，门口的牌子写着“xxx理发室”。理发业务也简单，老板娘操刀，剪、剃、洗、吹，完了。这类理发室有三间。
石角是我市的一个窗口，盘龙则是陆川的一个窗口，改革的风气不断由这里向“窗外”吹。“中英街”住的都是移民，两边都扶贫。不同的是，盘龙扶贫属“输血型”，若有扶贫款下来，村委会的人便挨家挨户去“派利是”。结果那段时间猪肉台前热闹许多。之后，一切还是老样子。而石角扶贫属“造血型”，一个干部扶一个特困户，责任到人。廉江的许多领导干部都来这里探“穷亲戚”，或者送来猪苗牛仔，或者送来果苗、肥料，或者教养鱼、养鸡。贫困户真正脱贫，工作才算完成。驻廉海军38488部队也派官兵来，在火烧埇等地成片开山，为移民建果园。有时候，盘龙人看见石角有致富门路，也跟着搞项目。“中英街”南北的山都种一样的果树，都抛秧引进新品种。
那边也不寂寞。近年广西搞“半小时经济圈”，大修公路。国家二级公路已经从陆川修到古城镇，古城到盘龙也修好一条很大的路基。他们都认为：修通了去发达地区的路，也就修通自己的财路。只可惜石角到廉城的路比乡道还难走，班车很少，还常因客少而出现“卖猪仔”现象。水路当然有，但在石角坐船到河唇要三个多小时。其实，石角距离廉城只有40多公里，但若没有专车，一天难以来回一趟。当地老人说，这里曾有一条“李宗仁国道”，从广西玉林一直通到湛江。那是建国前最好的路，后来鹤地水库把那路淹了。建国后，政府也做了很多工作，但交通条件还是未能改善。梁书记说：石角水好、空气好、民风好，有很多项目值得投资，但路始终是一个问题。
广东廉江市石角镇石角街
三
石角“中英街”同时又是廉江、化州、陆川、博白的交界处，跨境婚姻成了当地一个美丽的话题。据当地人说，盘龙一个老伯有四个女儿，他把她们分别嫁往这几个县市，若有什么事，他拨几个电话，四路“兵马”都出动。他六十大寿时，衣冠楚楚坐在太师椅上，接受四个女儿在四个方位的朝拜，被人戏称四县“边防局长”。
“中英街”的人很多都以攀“过省亲”为荣，信得过就成亲戚，谈得来就成朋友。一到节日，两边都忙着串亲，狮子拜门头也不分南北。盘龙没有学校，他们的学生长期在石角读书，也没有什么矛盾。现在，石角、盘龙都是北方女子的中转站，一些人嫁到这里，就把自己的姐妹往南介绍，一些人在这里打工站住脚，找机会就往南飞。
石角镇区在水边，一江穿心而过。1987年建好石角桥以后，摆渡的历史才得以结束。我们走在“中英街”上，只见江心有点点渔火。秋风吹过，四面都寂静。据了解，这里的田大多被浸，下水捕鱼是“中英街”及临近地带的重要经济来源。
（本文写于1999年12月）
[ 李廷赋，职业媒体人，当代作家、文化学者配资盘网，跨领域阅读写作，著有文集《南方水墨画》等多部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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